1月13日晚,金报传媒集团参与投拍的大型历史大剧《抗倭英雄戚继光》在央视一套落下帷幕。该剧自开播以来,以宏大壮阔的战争场面、跌宕起伏的情节和浓郁的爱国主义精神掀起观看热潮,吸引了无数“戚粉儿”。
《新闻联播》在《抗倭英雄戚继光》热播时,不止一次肯定该剧“还原华夏风骨,弘扬爱国主义”。在大结局中,戚继光率领以义乌兵为主力的戚家军取得“平海卫大捷”,最终平定东南倭患。
剧中,戚继光的义乌兵所向披靡,令倭寇闻风丧胆。历史上的义乌兵果真这么能打吗?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硕士研究生导师龚剑锋说,这不是什么抗日神剧,历史上以义乌兵为班底组建的戚家军就是这么厉害,戚继光和义乌兵都是英勇无畏的化身,所向无敌,这一切都是历史事实。
他对这段历史研究多年,查阅了大量明史资料,所撰写的学术论文《试论戚继光与义乌兵的招募和征战》发表在2014年的《明史研究第十四辑》上。
一场旷日持久的械斗,足见义乌兵之彪悍
剧中的倭寇头子长谷,曾打遍大明无敌手,唯独惧怕戚继光的军队。有网友说,是不是太夸张了?
龚剑锋说,一点不夸张。嘉靖年间倭寇猖獗,数倍于倭贼的明军,面对倭敌,无力防守,更无力进攻,倭患更加严重。嘉靖三十四年八月,百余倭寇自上虞登岸一路杀奔南京,当时南京驻军竟不敢接敌,倭贼最后被歼灭在苏州,但明军损失近4000人,可见明军战斗力之疲弱。
沿海的卫所军不堪一击,由于长年不打仗,再加上政治日趋腐败黑暗,一个个早就混成了兵油子。戚继光走马上任宁绍台参将,相当于宁波、绍兴、台州三地的军分区司令员。他调教过丽水兵,整训过绍兴兵,可是龙山、岑港两仗打下来,他清楚地认识到:光靠手下这帮混饭吃的兵油子,就是把岳武穆从地底下挖出来,也打不了胜仗。尤其是岑港一战,他苦心经营的新军不堪一击,倭寇伤亡不到千人,却付出了伤亡3000人的代价,自己还因此丢了官。
戚继光就不相信了,跟胡宗宪说:“堂堂全浙,岂无材勇?”直到他在义乌偶遇了一次械斗。此事件在明代崇祯《义乌县志》有详细记载。
嘉靖三十七年(1558),永康人在义乌倍磊八宝山一带发现有银矿,于是召集上千人前往抢矿。倍磊大户陈大成等率领族人奋起护矿,于是爆发了大规模的械斗。从4月份一直打到10月份,义乌矿工把永康人赶了回去,双方死伤2000余人。
这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。义乌人打架,锄头毛竹竿一起上,父亲伤了儿子替,哥哥死了弟弟补,生活在艰苦山区的人性格强硬,民风彪悍,有一股子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玩命精神。
龚剑锋认为,戚继光虽不认可械斗,然义乌之民这般勇敢、团结、彪悍却使戚继光佩服,他认为军中人人如此,军必成悍军。“至今,蟹钳形山古墓群为明代时期赤岸冯氏宗族墓葬群,共有古墓17座,其中的墓主人就有一些是当年的义乌兵。在《义乌倍磊陈氏宗谱》就有村民参加戚家军的记录。”
戚继光告诉俞大猷:“征战半生,天下强横之徒,我大都曾见过,却也从无畏惧。但如义乌人之彪勇横霸,善战无畏,实为我前所未见,让人闻风丧胆,可怕!可怕!”
在义乌县令赵大河的协助下,戚继光义乌募兵4000余人。龚剑锋在研究中发现,戚继光并非只要是义乌人,就来者不拒。他对招募义乌兵有着自己的选拔标准,注重所选士兵的出身和素质:“第一切忌不可用城市游滑之人,但看面目光白、形动伶便者是也。奸巧之人,神色不定,见官府藐然无忌者是也。第一可用,只是乡野老实之人。所谓乡野老实之人,黑大粗壮辛苦,手面皮肉坚实,有土作之色。”
简而言之,戚继光要找的义乌人,得是身强力壮、不怕牺牲、遵纪守法的人。
义乌兵作战勇猛、纪律严明,在中国历史上堪称军队之典范。众多史料中的记载无不体现其纪律严明,义乌兵“冻死不拆屋,饿死不掳掠”,“若未寻歇家,而军敢先行,及已到门斩首,未奉军令而先入者,拿出捆打八十,同伍之人连坐。将官先入者,以违令论”。也正因如此,才有“乌武勇之名甲天下,而南御倭北御虏,尽招义乌兵矣”。
戚家军的几次重大战役,在电视剧里都是重头戏,观众们都看到了,义乌兵有如神兵天降,将倭寇杀得鬼哭狼嚎。台州之役,十三战十三捷,斩杀真倭3000余级;平海卫大捷,斩倭寇2万余。
在戚家军的沉重打击下,福建残倭逃往广东,福建倭患基本平息。嘉靖四十年(1562)九十月,戚家军与俞大猷部合作,对勾结倭寇的海盗吴平进行了围剿,史称南澳之战。吴平所部被明军追击歼灭。这之后,倭寇“始知犯华不利状,于是乎倭寇不敢复窥八闽矣”。
当初,戚继光向胡宗宪提出招募义乌兵的申请时,就曾夸下海口:“若准我在义乌征兵四千,倭寇之乱必平!”事实上,义乌兵也没有让他失望,大小数百战未尝败绩。
嘉靖年间抗倭斗争的胜利,使倭寇多被歼灭,有的“全岛无一归者”,倭寇实力大为削弱,一些残余势力也不敢轻易进犯中国沿海。
剧本以戍边剧终,后来义乌兵还曾赴朝抗倭
电视剧的大结局,是戚继光守卫北疆,义乌兵北调修长城。据史料记载,1567年,东南沿海的抗倭斗争结束后,为除北方边患,戚继光调任蓟镇总兵。义乌兵也被征调至长城沿线,被戚继光作为“兵样”训练北兵。
龚剑锋说,根据《义乌倍磊陈氏宗谱》记载,明嘉靖年间,义乌倍磊一个村当时被戚继光征兵北上修筑长城的青壮年就有803人,最终724人没能回到故乡。
剧情符合历史事实,然而,这并非义乌兵最后的光辉史。万历年间,倭寇在败走浙闽之后,不改侵略本性,丰臣秀吉将侵略矛头指向朝鲜。
朝鲜国王遣使明廷救急。朝鲜是明朝附属国,同时倭兵战火危及大明边地,明廷遂调兵赴朝鲜抗倭,义乌兵将领吴惟忠及其本部人马在被调之列。
第一批入朝明军并未征召义乌兵,明军在平壤附近遭伏,败退回国。随后,第二批明军在陕西总兵李如松率领下入朝,其中就包含吴惟忠等部,并取得平壤大捷,迫使倭寇议和,是为第一次赴朝抗倭。
义乌兵的名声再次威震朝鲜。兵败后的倭寇借和谈之际,调兵遣将,再度侵朝,朝鲜国王再次上书明廷:“请求先派浙兵三千人,星火入朝……”,于是,明朝急调吴惟忠、杨元等率兵援赴朝鲜。经过长期艰苦的战斗,日军再次败走。
“据史料记载,义乌兵在两次赴朝抗倭中起到了重大的作用。”龚剑锋说,他在论文中搜集并整理出了两次战争中与义乌兵有关的文字。
如白寿彝《中国通史》对吴惟忠部记载曰:“次年(万历二十一年)一月,抵达平壤城外。平壤东南临江,西枕山陡立,逸北牡丹台高耸,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。日军筑设炮台,李如松指挥攻城,城上日军炮火如雨。李如松坐骑被击毙,仍换马再战。部将吴惟忠被铅丸击中,也仍奋呼督战。”
两次赴朝抗倭长达7年,浙兵在众军中占很大比例,而义乌兵又是浙军主力之一,副总兵吴惟忠、楼大有、叶邦荣,游击胡大受、副将陈蚕皆立功,义乌城区驿勘巷黄唯逊、后宅曹村曹大宾授南京营千总,因出征朝鲜有功升了官。此外,还有一介文官龚一清,也参加了义乌兵,且声望很高。
义乌兵这支从抗倭战场走出来的军队,南征北战,并一度跨过鸭绿江赴朝作战,在辽东战场上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,由此才退出历史舞台。